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卢祥之
儒医是一种社会现象,也是中医自宋以降理论推动的重要力量,历经两宋、金元、明、清以至近代,千余年来,成为了中医重要的组成部分。
“赫赫始祖,吾华肇造;胄衍祀绵,岳峨河浩”。(毛泽东《黄帝陵祭》)中国医学和中国历史一样,夏商周时期始孕,秦汉时期始成,历代学术的发展成果累累,浩浩渺渺,这些都是中医“守正”的源泉和根本内容。
中国医学的创新与以往的学术积累有着极其深刻的内在联系。创新不能是简单的重复,任何学术、学说,在创新过程中,肯定会增加、出现以往研究所没有谈到,没有涉及的东西,而儒医学的创新更需要超越以往的研究。学术的守正和创新总是相互关联的。任何学术思想的创新都不能从零开始,中医儒医学尤为如此。中医的创新以过去积累的研究成果为出发点,并传承以往的学术发展,通过提供新的、具有积累意义的成果会超越以往的研究,并由此成为未来研究的新起点,这不仅是学术研究的二重品格,对于中医儒医学来说,更大的意义还在于赓续继往,承先启后。
中医儒医作为主流的传统文化部分,其创新发展离不开历史积累,一直需要总结以往的学术成果。儒医学自身有多样化特点,但儒医母体是中国医学,而中国医学从形成之时起,便包含多方面的思想和流派,尤其是禀承了宋代以前的中医学术趋向,从先秦时期《内经》《伤寒》学派的区分,到唐代孙思邈博涉经史百家、儒医王冰等,这些先哲对医学理论具有的独到见解,许多理论一直为历代医家遵奉。以后到了宋代,形成了儒医阶层,“以至于无儒不通医,凡医皆能述儒”。“儒者通六籍之义,明万物之故。”(《傅与砺诗文集》)
我们今天考察儒医学术,需要注意儒医学术与其他学术流派,包括文、史、哲、禅及诸学派之间的互动和不同思路。中医的不同学派在学术、思想上各有侧重,都有着各自不同的关注。在今天来看,这些不同的地方、特点都各有其意义。
中医在伦理角度方面,遵崇的核心是“仁”和“礼”,“仁”的观念包含对人的内在德性的注重。仁德的观念,影响中医学非常之深。《墨子·经说下》道:“仁,仁爱也。”“德”,《论语·述而》说:“德之不修,学之不讲。”儒家既讲“全德”,又讲“元德”。在《论语》中,孔子的弟子樊迟问仁,孔子答以“爱人”,这里讲的是作为“全德”的“仁”,它是包括仁义礼智信等一切美好品德在内。而《文言传》释“乾元”曰:“元者,善之长也。”朱熹进而说:“元者,生物之始,天地之德,莫先于此,故于时为春,于人则为仁,而众善之长也。”这里讲的就是作为“元德”之“仁”,有如春天,蓬勃生发,内含有一种非常温馨的善性和善情。
多年前,笔者曾给邓铁涛先生写过一首诗,老先生很喜欢:“天地有正气,杂然赋流形。下则为河岳,上则为日星。”天地间有许多伟大的人物,他们的思想学术贡献,在地上是山岳江河,在天上就是日月星辰。无数中医人的仁德精诚,高尚医风,救死扶伤,医者仁心,都是中医对“仁”和“德”的崇尚。仁德自古以来就是中医的重要价值取向,修德与修仁的思想使中国医学至今还绽放出耀眼的光芒。
“礼”更多地涉及普遍的社会医学规范。中国历来崇礼。孔子说:“周监于二代,郁郁乎文哉!吾从周。”(《论语·八佾篇》)孔子的克己复礼在很大程度上是指《周礼》。另外,孔子《大学》一开始就说:“大学之道,在明明德,在亲民,在止于至善。知止而后有定,定而后能静,静而后能安,安而后能虑,虑而后能得。”作为医者,“礼”的更深刻意义体现的是既要精于医术,又要品德高尚、擅于沟通,妥善处理好医患关系。业精于勤,在貌为恭,在心为敬,“礼”者,具体的医疗体现是更优质的医疗服务。
儒医提倡“人与天地相应”。儒学从二程到王阳明,都提出“仁者以万物为一体”。这是二程之一的程颢指出的儒家哲学核心概念,也是仁者追求的至高境界。“一阴一阳之谓道”(《周易》),乾天坤地,正是宇宙间阴阳之最大者,它们具有“生生”之大德,所谓“天地之大德曰生”,“有天地,然后有万物;有万物,然后有男女”,世界基本逻辑正基于此。
张载说:“民吾同胞,物吾与也”《礼记》也讲,圣人“以天下为一家,以中国为一人”。将天地人贯通为一体的宇宙观,即是为中国文化所独有,也是中医儒医遵循的以人、百姓的喜乐为喜乐,以人、百姓的疾苦为疾苦的执业理念。
我们今天应该如何看待儒医学?对传统的儒医学,一方面应有必要的情感认同,要有十分的敬重;另一方面,也需要有理性的分析。仅从理论限度来认识或强调理性分析,缺乏情感认同,则容易被视为认知对象的内涵往往难以充分肯定。相反,如果单纯注重情感认同而忽视了理性分析,则有可能走向传统的卫道立场,长期下去,会导致一定的限度束缚或认知曲意。
从时代历史变迁看,人类社会发生了多方面的变化。今天的中国回应世界,对视人类文明诸多冲突、争端的主张,提出的中国智慧、中国方案、中国力量,是引导全球治理体系的有效变革。“人的本质是人的真正的共同体”。(马克思《政治经济学原理》)在世界处于大发展大变革大调整的洪大进程中,中医的儒医学恰恰可以提供很多重要的思想资源。
“人与天地相应”,“万物一体”,都强调人和物的关系、人与人的关系,提倡尊重自然,避免对自然过度掠夺,人与物(天与人)相应,注重人与人关系的协调,这些原则如引入构建人类命运共同体的思想体系中,无疑具有重要的启示意义。
儒医学具有对人的致笃关切情怀,“意之所在便是物”,“医之所及皆是仁”。儒医学体现的是对人作为主体的独特理解:其中内含意义的关切,是对人自身的观照和作用,这种关切对于理解和处理当今世界矛盾和人与自然的关系,也有深厚的参考意义。
今天发展儒医学,需要立足现实,注重时代的变迁。中国中医药在新的历史环境下,要想发展并取得显著成效,必须全方位融入现时代历史环境中。尤其是中医历来具有的治疗急症传染病悠久传统,在当前抗疫、治疫的大形势面前,努力推进中医药特色发展、提升自身内涵,集中力量,致力于抓大事、成大事,立足新发的发展理念、构建新的发展格局,突出淬炼内功,强化学术发展和防病治病能力提升,至关重要。
中医儒医学,从学科发展角度看,应审视、借鉴近些年来出现和越加明显变化的“交叉学科”融合模式。今天随着计算机技术以及生物技术的发展,“人机合一”的形态开始普及,在可见的未来,许多方面不断相互渗透、相互交叉,出现的多维度各个层面的学科交叉,会大大影响和改变传统认识。
儒医学是中医学悠久的传统学术体系组成部分和分支,如何更大程度地促进创新,强化学科交叉和寻求新的科研范式,重视与其他人文学科的交叉、跨越,首先应当包含两方面:一方面从综合方面说,如儒学、哲学、史学、文学等方面和其他人文学科的交叉,尤其是在社会学方面,儒医学和中医学一样,不仅是一门理论体系十分完整的学科,从另一角度说,还是一门社会学科,是社会学体系中的重要的“要素”,或者说是很重要的一个组成细胞。社会学以社会本身作为研究对象,即研究整体社会或局部社会,包含社会的某些方面、某些领域、某些层次,而儒医学、中医学本身就有“厚生”本质,对社会现象、社会公民的体质素养,影响巨大。
另一方面,今天学科融合的相互影响已经是未来科学发展的必然趋势,同时也是儒医学和中医学加速创新的重要驱动力。随着现代社会日趋复杂,大多数自然科学、社会科学都开始注重综合性的研究,这些方面无疑将有进一步的发展。儒医学和中医学对这一问题的深度思考,有助于延续推进儒医发展的讨论。时代的演进既对进一步发展儒医提出了新的问题,同时也提供了思考这些问题的许多具体前提。
未来的儒医发展,势必与中医宏大发展同步,未来的中医发展,势必与现代科学、现代医学出现更多的互相影响和促进,无论是从理论抑或实践上,都必须与时代同步。而中医儒医学的未来发展,因其社会学科基本属性,决定了必须服务社会,适应时代需要,吸收时代精华,才能笃行致远,不负韶华。